第651章(第2页)
“一身伤痛还发了热,今夜怕是醒不过来了。”易先生说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好似经过了深思熟虑,一个小产的女人在大雨中挣扎了这么久,疼痛、虚寒、发热,原本身体就营养不良诸多病痛,如何经受的住,甚至这条小命都可能呜呼,“好歹,血已经止住了,这烧还要挨过一天一夜。”
他加了一句,唉声叹气的,慕沉川没有醒,整个叶朴轩也变得死气沉沉,一屋子的奴婢不敢说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安心的去休憩。
谢非予没吭声,他伸手将慕沉川贴在额头的发梢轻轻的拨开,她确实瘦小也虚弱了很多,当初在函厔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远不如曾经,可是谢非予来到身边之后,似乎一切并没有好转,所有的阴谋诡计轮着番变着法子的上演。
男人坐在了床沿,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烛火上,烛心带着泛黄的橘色,它不停的抖动,像极了心底里某种无声的战栗。
易先生也不再言语,他回到了桌案侧,药方开了一半,他又提起了笔,只是口中还喃喃自语。
“伤啊痛的,都能好,是个人都能好,只是这疤,退不掉。”他也没有要刻意的说给谁听,只是在给这姑娘诊断病情检查伤痕的时候,他才惊觉到。
慕沉川这一年来,究竟,该死过几回。
是啊,死过几回。
谢非予当然听得明白,皮肤的伤痛迟早会好,但是留下的疤痕不会消退,每一个都在提醒你,曾经遭受了什么,为了谁才沦落至今。
慕沉川。
谢非予没有看着她,可是手指却能顺着那姑娘削瘦的脸颊落到下颌,原本就带着几分尖锐,如今触碰起来更是细痩,颈项纤细苍白,任何人一双手大约就能轻而易举的掐断这漂亮的脖子
,可是除却这样一幅看起来柔弱似柳、楚楚动人的样子,那蒙了尘埃的皮囊之下,又有着什么样的灵魂和刺痛。
脖颈的底下有一道已经有所淡化的痕迹,那是她为了莺歌杀慕涵瑶时落下的;她的掌心带着粗糙,那里有一道匕首的伤痕,是慕依琴和顾夫人在牢狱之中送给她的礼;手腕上的勒痕历历在目,柏尧城上几乎将她的腕骨都要掐断;手臂上呢,那是与谢非予一同在函厔的雪山遭遇野狼群时留下的血流如注的抓痕——更别说背后腿上那些磕磕碰碰为了逃出生天时遗留下的印记。
连易晟都不敢或者说不忍相信,这就是安国侯府的四小姐,从那些恶魔的爪下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却似乎从未在她的脸上见到过一点的怨天尤人,一点的消沉忧虑,若不是易晟亲眼所见,他不会知道慕沉川的身上是有多少人的罪孽昭彰!
可恼、可恨。
易晟开完了方子就悄声让人赶紧下去抓药,他看着外头的雨声似乎渐渐小了起来,而远处有着几缕阴沉沉的天光在云层后微微闪动。
天,快要亮了。
“王爷,已经过卯时了,您今日是否还要去朝堂?”易晟其实不知道这句话应不应该问出口,昨夜的王城和禁宫定然发生了巨变,究竟是什么,他从不敢多嘴,今天那些王公大臣和那九五之尊是否还会如昔照旧,他也不知道。
谢非予如今究竟是北魏贤王还是应该继续在那大理寺的牢狱中受困蛰伏?
他只听闻,原本正在挨家挨户搜索的禁卫军突然没有了声息,整座喧嚣的城池也似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不,”谢非予的声音压的轻沉也同样有着沙哑,他一夜滴水未进,“本王,陪着她。”他轻轻道了句。
易晟颔首退出了堂内,他不需要劝,也无权去劝,老医师吩咐着外头准备着早膳和汤药,一整夜的大雨不少人都淋得满身满头,还需要备上姜汤,有病的赶紧治,没病的要预防,他一出正堂就看到云胡期盼急切的眼神。